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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新西兰

Published: at 08:06

是因为一念有无数生灭,而仿佛无处可逃。

在 Ponsonby 附近一家营业到凌晨四点的清巴内,喝着用龙舌兰。纯白清洌的味道,对影成三人。

我以前总以为对影成三人是一种很凄清的境界。因为究竟是何种孤独且强大的灵魂,才能有勇气和影子喝酒。可是人生走到一定境界后才发现,有时,独处,其实是一种很难得的况味。

年少时我们总需要朋友,很多很多的朋友,以及攀比谁的朋友更多,谁的宴会更加热闹。可是,现在,那种幼稚,也是只能作为怀念了。

有时想起狄更斯在《双城记》的开头,他这样写道: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现在越来越体会到这段话的妙处。

Kiwi 们的酒量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如果不相信,去看看电影《霍比特人》就知道了。中土世界的人们都是畅饮过后是疯狂,疯狂之后是瘫倒,瘫倒之后是落寞。好在纽国的深夜小巷不像东京可以看到满大街醉酒的大叔或上班族,踉踉跄跄踢着一道道空酒瓶。

一个秋色正好的清晨,与两三辆车,七八个人,我们从 Auckland 去往 Rotorua。那里有一家日式温泉旅馆,乃白色泉水,日式小屋,红色的枫叶,湛蓝的天空,还有浓烈的硫磺味道。每次在露天汤池里,我都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置身雪国的温泉旅馆。

夜暮拉开前,我们早已从华人超市买回了火锅料。夜晚,在别具东方特色的亭台里,涮着火锅,唱着歌。半明半暗的夜空下,望着火锅散发出的热气袅袅飘散,混合着温泉的水汽。一种很虚无的感觉。突然,吵闹声嘎然而止,每个人都吞下一口充满粗粝冰块的威士忌。又突然,喧嚣继续。

天有星辰,地有露华。飞有禽,走有兽。池有锦鲤,枯树有寒鸦。这世界上似乎所有美好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可是如果有时事物就不是成对出现该怎么办?

去了纽国的很多城市,看了很多城市的日出,各有风情却也都一致的恬静。在微茫的光中缓慢汇聚着希望。这一点就像人生。你多次被打倒,但总有一种类似小嫩芽似的希望,生长于每次失败之后。

Wellington 一间位于港口的酒吧 —— 纽国的酒吧,似乎总不乏位于港口的。爵士乐的演奏震耳欲聋,浅淡冒泡啤酒间,鼓声像雨,大提琴呕哑,钢琴一如既往,是个主角。

有时你看那种无限沉浸在音乐中的乐手脸上的表情,是很有趣和感动的。因为人,可以干着自己想干的事,并且那样的沉静,是一种多么难得和幸福的事。

因为我们大多数人,终究干的不是自己想干的事,而只是为了生存。

在这个地震频发转瞬即逝的国家,人们似乎更懂得欣赏当下的美。这或许就是这个国家的国民幸福指数很高的原因吧。

然而,想起我们未得到的,或被心碎的。人生总很难完美。总很难,很美很美的完美。

每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群会逐渐多起来。拿着滑板的青少年,手拉手的异国情侣,单身而来的削瘦男子,每个人都是沉默不说话的,每个人又似乎都是充分有故事的。

最近发现一档很好的综艺《向往的生活》。这世上每个想超越原有自己的人事实上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落寞。因为他们不甘于眼下的生活,不甘于眼下的不甚完美。于是,他们想要逃离。

可事实是,来到你梦想之地,你也不见得能抓住经过自己的每一次机会从而毫不走弯路地完成自己的人生。于是,蘑菇屋的主人和客人们,自己动手垒灶台,搭雨棚,收玉米,一点点地通过劳作升级生活的现状。

我有时想,或许我们活在这世上都是一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们无数人都无限为自己着想也无限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美好。可是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的人性背后——包括我自己在内——是一种让我惧怕的事。因为你事实看着一个个人非常懂得让自己如何舒适以及太懂得照顾自己,会担心我们的灵魂里已经容不下旁人。

还好,还好蘑菇屋里,黄老师还是会一边抱怨着一边做色相为具足的饭菜,何老师还是会一声不吭地收拾蘑菇屋的一锅一勺、一草一木,Henry还是会想办法分担力所能及的劳动,客人们也都会自觉自愿的加入到蘑菇屋的劳作生活中。

纽国的生活也是如此,努力地立足,努力地活着,让自己变得更好,也让身边的人变得更强大。这或许就是中土世界的魅力。即便是要和龙作战,即便要跨越万水千山进入末日火山,即便自身并不那么厉害甚至还时不时拖后腿,也要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拼搏下去。

在纽国的各大商场和免税店,总有一群人会迅速地挡住货架,疯狂的扫货,吵吵嚷嚷,挤挤闹闹。充满着中国人的购物大军,转战世界各地。我于是想,我们想要的东西真的太多了,真的太多太多了。退税柜台已经有了中文服务窗口,每个商场和免税店几乎都有中文服务员。究竟为什么产生那么强烈的想拥有这世界上一切好东西的欲望。

挂着鹅黄色月亮的夜晚,我在公园里遛狗。迎面而来的人们都会对我礼貌一笑。有一个被妈妈抱着的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宝宝,伸手过来想要让我抱抱。那一刻,我感受到的是一个喜欢触摸各种文化,喜欢体味各种文化的灵魂。生活在别处的我们,似乎渴望每个异乡,都有着一种朦胧陌生的好感。

每天早晨,喝着新鲜的现磨咖啡,吃着韭菜鸡蛋的包子,这也是绝配了。望着窗外青到发白的天空,各种市声渐渐响起,有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和音调,多么美妙的和弦。

记得刚到纽国的时候,被一种不知名的蚊虫咬的满身是包,于是就在清早冲到了药店,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和年老的店员比划着被咬的整个过程。对方居然明白了,递过来一管橙黄色药膏。

各种咖啡店每天 7 点准时开门,早餐的叫卖声伴随着咖啡的香味混杂着各种香水的味道。夜色中熙熙攘攘的饺子店里坐满了体态各异的洋人,却都是一脸满足的神情。而旁边 Fish&Chips 的门口却都是一个个孑然的身影。

他们害怕孤独吗?我立马嘲笑自己。所有人理解任何别的人都终将是从一种很肤浅的角度。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恍惚的天际,运筹帷幄的人生。我们所有的无知,都在未知中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