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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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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了好友的信息,昨晚抑郁症发作没有忍住再一次试图自杀。所幸,她被家人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后脱险。

小汐是我大学的同学,很漂亮,我和她都有很深的武汉情结,Cherry为此还吃醋大闹了一番,加之功课繁重,联系的也就少了。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一个开朗的小女生,温柔、心细,莞尔一笑的时候最迷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因为严重的抑郁症中断了在NZ的学业,更没想到她会一次次地尝试以自杀的形式摆脱可怕的抑郁症。

中午的时候和她聊了很多,关于她的病情,关于她过去的生活,关于她的苦恼。听到她平淡地叙述那一段令人揪心的过往,内心忿忿,对她的遭遇唏嘘不已。在她平淡的话语背后是多少血与泪,爱与恨,情与仇。

原来,人性真的可以恶到用“软刀子”杀人!

初中的时候,因为班主任的无心之“恶”,让我也曾患上了轻度抑郁,好在有父母的支持和朋友的陪伴,让我渐渐地走了出来。可能是从那个时候起,对于“抑郁症”有了更多的了解,对于患有“抑郁症”的人有了更深的感同身受。

身边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的人有四五个,这四五个人里有的已经选择了“终结”,有的正在康复,有的还在痛苦的挣扎。

去年十一月底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了重庆的朋友发来的微信。他告诉我,他的伯父一直卧底在未成年人相约自杀的群里试图寻找蛛丝马迹挽救自己的儿子。只是没有想到,朋友的伯父在那天下午救了一个群里企图自杀的小朋友,却错过了自己的儿子。是的,他的儿子就在他父亲正在救别人的时候自杀了。朋友的伯父懊恼不已。从那个下午开始,世界上少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多了一个失独家庭。

那天晚上,我想起了一个已经离开人世的,对我帮助很大的朋友。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勇气回忆,即便我一直自诩看惯了生死离别。直到今天,我才终于用颤抖的双手敲下这一行行文字。“写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吧。”这是今天小汐对我说的话。

那个在NZ对我帮助很大的一个好哥们儿名字叫Kevin。他在论文答辩结束的当天,选择了自杀。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抑郁症已经严重到需要靠药物来维持心智。我一直很悔恨,做为好哥们儿,我对他的关心太少太少了。如果我更多的了解他,陪伴他,或许他不会选择走上那条路。

抱歉,原谅我的语无伦次。

和Kevin认识的时候我还住在City的Hobson St,我和他是在Sky City的Casino玩Black Jack认识的。刚开始我们在一个桌上各自孤军奋战,因为玩儿累了,我去吧台点了龙舌兰喝。刚舔了一下手上的盐,他就走了过来把我的龙舌兰喝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太没礼貌了,随后他说了一句让我又可气又可笑的话“你就这么不甘心在这儿赢钱啊,非得再送给他们。”还没等我开口,他又说,“走吧,你还没吃饭吧,大黑还没关门,一起去吃点儿吧。”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鬼使神差地和他一起走了。

在大黑吃饭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很隆重的自我介绍,我才知道他和我是一个学校的,是读教育学的。吃完饭我问他要不要再去玩儿一会儿。他说他住在东区,太晚回去妈妈会不高兴。于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就各自回家了。那之后,我经常控诉他欠我一杯龙舌兰。他总说别喝酒,要是想和就喝点苏打水。原来,我喝苏打水的习惯是从他那里来的。

和Kevin的认识很传奇,和Cherry认识是因为吃寿司的时候抢一瓶酱油一样传奇。那之后我和Kevin就时常联系,一起去过鬼屋,一起去过Queenstwon。那时候我很爱去海底世界看企鹅,他就总是在周六早上开车到Britomart等我,然后陪我一起沿着海边散布去海底世界。有一次刚看到企鹅使坏,正在哈哈大笑的时候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妈妈因为吐血住院,他很着急的把车钥匙扔给了我就跑了出去。当我开着他的车到医院看他的时候,他正在躲在角落里流泪。

他的父亲在为他和他妈妈办完NZ的移民手续后没多久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妈妈带着他前往NZ生活。因为家里没了顶梁柱,妈妈又怕他受委屈就拼命的工作,也就是那个时候为之后的不幸埋下了伏笔。

差不多一周左右,他妈妈的检查报告出来,是癌症中晚期。他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是带着哭腔的。后来,他妈妈被安排在Tauranga的一家医院接受疗养,他因为要上学只能频繁的两地奔波。

他妈妈的疗养有了效果,身体好多了。NZ的医院就是这样,一旦身体指标达不到看护标准,就会被“请”回家自己照顾自己。他的生活又回归了常态,每周去看他妈妈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两个人都在一天一天的变好。

我搬去了北岸,因为每次约着吃饭打牌都不方便,联系也就渐渐少了。直到那次,我家着火。

因为公共电路老化,我给市政打过电话,他们说会来修。可就在他们来维修之前,因为短路把家里的厨房点着了,之后因为没人在家,火势很自然的蔓延到客厅和卧室,家里基本上被烧了个精光,巧的是因为没有燃烧到屋外,所以邻居们是看到了窗户不断地往外冒烟才报警的。辛辛苦苦在NZ奋斗多年攒下的家当就这么的被付之一炬。

你觉得故事就这么完了吗?当然没有。在Christchurch的好友因为一些我不想在这里提到的令人发指的原因突然回到了Auckland,还把我的钱全部都转走了。这当然是我的粗心大意,因为NZ的手机银行只有4位数的密码,而我的手机在那之前是从来不设密码的。那天我在学校和市政办完了各种事情后就去Countdown买些生活用品准备去几个朋友家轮流打游击,付账的时候怎么都刷不出来。我当时就慌了,给Kevin打了电话。他赶到超市帮我付了钱后带我去了他家。他妈妈在一旁安慰我,Kevin帮我联系着银行。查了帐我才知道是那个刚刚回Auckland的家伙转走了我所有的钱。

我在Kevin家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那段时间我除了上学,还打着三份工,来维持我的生活。Kevin和他妈妈总是劝我别那么辛苦,但我在Kevin家住着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更何况,Kevin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一次和他妈妈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Kevin已经患上了抑郁症,每周都要去心理医生那里。我陪Kevin去过他的心理医生的诊所,他的心理医生告诉我,Kevin的会慢慢好转的,我才安心。

有一回,Kevin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他去喝酒,我才知道Kevin的妈妈再一次病情反复,那是Kevin自杀前半年左右。我问过Kevin抑郁症怎么样了,他只是闷着头喝酒,并没有理我。看他的样子,我就没再多问。现在回想起那个晚上,才发现自己很傻,明明只喝苏打水的人怎么会在那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我真的是很傻很傻!

因为一直在剧组里,又要照顾Cherry,和Kevin的联系不是那么频繁了。直到他的女朋友给我打电话。

那天我正在西区的剧组里,突然接到了Kevin女朋友的电话,她很着急的告诉我,Kevin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当时怔了一下,问是不是他妈妈怎么了,他女朋友说不是。我就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往停车场跑。我已经记不得那天我撞了多少个红灯,也不记得我的车速有多快。只是心里一揪一揪的,很害怕Kevin出什么事儿。

当我到Kevin家的时候,Kevin正躺在血泊里,警察、医生、邻居、路人都乱做了一团。Kevin的女朋友被警察拉着,看见我来了一把抱住了我伤心的哭着。我呆呆地看着Kevin,Kevin那时候还有意识,也在看着我,我看着他的手在指我,推开了他女朋友和警察跑了过去。Kevin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浑身是血地嚎叫着,警察把我拉走了。我忘不了Kevin最后的样子,我很想知道他最后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到,后悔没有听到他要交代我什么,后悔没有关心他,没有在他身边陪着他。是的,一个对我有恩的人,一个陪我度过了很多次难关的人,一个可以让我抱着在深夜痛哭的人就这么永别了。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而我连他一直在吃药控制自己的病情都不知道!

我在警察局问过Kevin的女朋友知不知道他已经服药多久了,他女朋友说只是看过他吃药,一直不知道那是治疗抑郁症的。我愣了很久没有说话,末了呆呆地说,不要告诉他妈妈。

我是直到他妈妈临终前才给她说Kevin的事情的,妈妈那时拉着我的手很轻的说了声谢谢。Kevin出事儿后,我自觉的承担了照顾他妈妈的所有事情,称呼阿姨也变成了妈,直到他妈妈入土为安。葬礼那天,我一直喊着“妈,您又能和Kevin见面了。”

那年那月那天,在这个星球,一个家庭就这么的消失了。

Kevin,我很想你。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其实那天你是一直撑着在等我对吧?对不起,我还是去晚了,没能听到你最后想对我说的话。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反反复复想,你要对我说的是什么。是让我平静的接受现实吗?是让我不要喝酒,如果想喝的话就用苏打水代替吗?是让我替你照顾好妈妈吗?还是让我学会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学会照顾好自己?

Kevin,我宁可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我宁可现在还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去Sky City玩儿Black Jack,一起去看企鹅,一起去Queenstown。你说等你毕业了要和我一起带着妈妈,带着我们俩的女朋友去Arrowtown做BBQ的,你还记得吗?你还没有陪我去过动物园呢,我每次说去动物园你都会说我是个幼稚鬼,现在想去的时候再也没人陪我了,也没人说我是幼稚鬼了。你还欠着我的龙舌兰呢,你一直都没有把那一杯龙舌兰还给我,你记得吗?!

就这么的走了。Kevin,你就这么走了。妈妈在你走后快四个月的时候就去找你了,现在你们一家人都团聚了吧?在那边应该是不需要在承受抑郁症的痛苦了,妈妈每天都能做你最爱吃的回锅肉了。只是,我再也吃不到,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Kevin,我很想你。当我今天晚上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总感觉你是在我身边的。我想,你能看到我有勇气把这些写出来会替我高兴,是不是?后来我回国了,因为你,也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之前给你提到过的。现在我已经很好了,在一家影视公司上班,还是做着老本行。哦,对了,之前我做的那两部电影,你去剧组看过我的,获奖了,也上映了。你答应过我的,等成片出来了你会拿着花来祝贺我。我一直等着呢,我等着你的Ke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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